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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南都繁会景物图卷》(局部)中有两位戴眼镜的人 作者供图
【谈文绎史】
早在商代甲骨卜辞中就有眼疾方面的记载,如“贞王弗疾目”“有疾目其延”“贞不隹目忧”等,其中“疾目其延”指眼疾沉疴难愈。周制,以盲人为乐官、乐人,辅佐君主。瞽叟一类人物常见于先秦典籍。东汉刘熙《释名》卷八“释疾病”区分了“盲”“瞽”“矇”“瞍”“瞎”“眇”等词所代表的不同含义的眼疾,反映了古人对视觉问题认知的细化。
汉代以来,累有名人病目见诸史传文集。《梁书》载梁元帝萧绎幼“盲一目”。他在《金楼子》中自称:“吾小时,夏日夕中,下绛纱蚊绹,中有银瓯一枚,贮山阴甜酒,卧读,有时至晓,率以为常。”萧绎读书时以纱帐自障,又经常通宵达旦,光线显然不佳。同时,他读书的姿势也于眼有害。因此,尽管“比以来三十余载,泛玩众书万余矣”,却也导致“苦眼疾沉痼,比来转暗,不复能自读书,三十六年来恒令左右唱之”。
唐代白居易也苦于眼疾。其《眼病》诗曰:“散乱空中千片雪,蒙笼物上一重纱。纵逢晴景如看雾,不是春天亦见花。”从诗中可见,他同时患有飞蚊症和近视。致病原因同样是苦读太过。《与元九书》道:“二十已来,昼课赋,夜课书,间又课诗,不遑寝息矣……瞀瞀然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者,动以万数。”《眼暗》诗云:“早年勤倦看书苦,晚岁悲伤出泪多。眼损不知都自取,病成方悟欲如何。”所以好友刘禹锡劝他“减书存眼力,省事养心王”(《闲坐忆乐天以诗问酒熟未》)。另如韩愈《祭十二郎文》说“吾年未四十,而视茫茫”,也是目力早衰的体现。
宋代以后,科举兴盛,寒窗苦读造就了一大批才华出众但“眼力”衰退的文人士大夫。欧阳修便是其中的代表。宋人叶梦得《石林燕语》载:“欧阳文忠近视,常时读书甚艰,惟使人读而听之。”欧阳修《读书》诗云“吾生本寒儒,老尚把书卷。眼力虽已疲,心意殊未倦”,自勉且勉励后学。与欧阳修同受眼疾困扰的,还有“素有眼疾,不能远视”的司马光、“少年读书目力耗,老怯灯光睡常早”的苏辙等。此外,陆游《夜坐闻湖中渔歌》云“少年嗜书竭目力,老去观书涩如棘”,同样因书成病,欲罢不能。
明代“吴中四才子”之一的祝枝山传说患有“怯远症”。“怯远症”即近视。在古代,近视一度被称为“能近怯远症”,意指视近不视远,直到清代黄庭镜《目经大成》始专称此病为“近视”。清人纪晓岚“貌寝短视”(貌丑且近视),乾隆用人“颇以貌取”,故不为所喜(邓之诚《骨董琐记》)。科举旨在培育“学而优则仕”的精英,结果因用功读书导致的“短视”而不受皇帝待见,亦可谓悲矣。《清史稿·戴敦元传》称“敦元博闻强记,目近视,观书与面相磨,过辄不忘”,活画出一位“书痴”的模样。幸亏他仕于嘉、道两朝,不然碰上乾隆,恐怕也难得到器重。
眼疾对古代读书人的影响不容小觑。康熙时孙云球著《镜史》,其舅董德华作序宣扬他擅长制作眼镜,并现身说法:“即予最近视,阅文缮写,在见寸以内。戊午闱中,藉吾甥镜,顿使目光远一尺有余。”董德华因近视影响了科考,仰赖外甥的“神乎其技”才成功中举,获得入仕资格。
用眼不当是造成各种眼疾的重要原因,这一点早已为古人所认知。唐代孙思邈《备急千金要方》认为“夜读细书”“月下看书”“抄写多年”等习惯容易导致“丧明”。从中医理论来讲,目与脏腑尤其是肝、肾密切相连,肝肾亏虚则目力衰退。如隋代巢元方《诸病源候论》言“目为肝之外候,腑脏之精华”,明代傅仁宇《审视瑶函》也说“肝经不足肾经病,光华咫尺视模糊”。医治眼疾则需滋补肝肾。明邓苑《一草亭科目全书》提到“加减驻景丸”,其药方由熟地黄、当归、楮实、川椒、五味、枸杞、菟丝子、车前子八种药材组成,能治“肝肾气虚,两目昏暗,视物不明”。外则施以针灸。西晋皇甫谧《针灸甲乙经》即曰“远视不明,承光主之”,可见针刺相应穴位以治眼病的做法由来已久。
古人认识到,除了内服外灸,良好的生活习惯对缓解眼疾痛苦也很重要。《备急千金要方》提到“饮酒不已”“久处烟火”也特别伤眼,所以对于白居易的眼疾,“医师尽劝先停酒”(《眼病》)。宋赵溍《养疴漫笔》云:“枸杞子榨油点灯,观书能益目力。”除了枸杞能明目的药性外,这里也有看重枸杞油烟火气少的一面。《本草纲目》又云:“石菖蒲置一盆于几上,夜间观书,则收烟无害目之患”,“凡灯惟胡麻油、苏子油然者,能明目治病。其诸鱼油、诸禽兽油、诸菜子油、绵花子油、桐油、豆油、石脑油诸灯,烟皆能损目,亦不治病也”。读书人难免夜间观书,选择合适的燃灯油料可谓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”。
苏轼对治眼疾也颇有研究。他常患眼疾,“白发长嫌岁月侵,病眸兼怕酒杯深”“迟暮赏心惊节物,登临病眼怯秋光”等诗句都是佐证。苏轼的做法是以水治目。《游径山》诗云“问龙乞水归洗眼,欲看细字销残年”,自注“龙井水洗病眼有效”。在传为沈括、苏轼医书合编的《苏沈良方》中,苏轼还提到“余病目昏,数以热水洗之”“以手掬熨眼,眼紧闭勿开,亦勿以手揉眼,但掬汤,汤冷即已……沃令眼明”,与今之眼部热敷原理无差。
东汉初年的广陵王刘荆墓中出土了一枚水晶放大镜,可放大字迹四至五倍,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“眼镜”之一。南宋时则已经出现接近今天形态的眼镜,时称“叆叇”。赵希鹄《洞天清录》载:“叆叇,老人不辨细书,以此掩目则明。”明末清初叶梦珠的《阅世编》记录了当时眼镜价格的变化。他幼时就见过前辈戴眼镜,以西洋制为最佳,“每副值银四五两”。顺治以后,苏、杭人制造、贩卖得越来越多,“其价渐贱,每副值银不过五六钱”。可见清初眼镜已经从奢侈品变成百姓日用之物了。国家博物馆藏明人《南都繁会景物图卷》(署仇英款)中,就画了两位戴眼镜者。清代《苏州市景商业图册》则描绘了一家“益美斋精制水晶眼镜铺”,可见眼镜店已经成为苏州城日常一景了。由此还出现了眼镜迷,雍正皇帝就是一例,内务府造办处为他制作了三十副以上的眼镜,存放在宫内各处备用。
眼睛对个人而言如此重要,以至于民间还发展出了拜“眼光娘娘”一类专门负责医治眼疾的神仙的信仰。不过,为了避免目力损伤,造成“子立身边,问为谁氏”(黄庭镜《目经大成》)这样的令人心酸的后果,古人也深知日常养护眼睛的必要性。清人石成金《传家宝·养目》便谆谆教导:“常时无事,则闭目静养。即如镜虽光明,当不照时,即用镜袱盖好,自然尘垢不入,光明耐久也。每常清晨天未明时,并将晚昏暗之时,俱不可强用目……久视日光、久视火光、久写字看书,俱损人目。”这些提醒对今天的我们同样适用。
(作者:吴飞鹏广西股票配资,系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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